关注产妇跳楼悲剧：产妇曾自言自语“当初选择是错误的”

上周，陕西榆林发生一幕悲剧。8月31日20时左右，陕西榆林市第一医院绥德院区住院部5楼，一名待产孕妇从楼上坠下身亡。

9月3日，榆林市第一医院在其官方微博发布《关于产妇马XX跳楼事件有关情况的说明》，称该产妇由于疼痛，多次与家人商量剖腹产，家属坚持顺产；医院方面建议剖腹产，但家属仍坚持顺产。随后待产妇从5楼分娩中心坠下，抢救无效身亡。

很快，事实陷入疑似反转的“罗生门”。家属开始回应，死者丈夫延先生说：“妻子出来喊疼两次，我都主动跟医生说，她疼的话咱们就剖腹产，但是医生回复说，检查后产妇一切正常，快要生了，不用剖腹产。”

这出人间悲剧触动了不少企鹅问答网友，大家关注的焦点在于：产妇究竟有多痛苦才会选择这样极端的方式？究竟是不是卡在了家属那道关？生孩子这事到底该听谁的？……

企鹅问答找到了该事件的知情人，他的回答为我们揭开了真相的一角。

陕西孕妇跳楼事件知情人：话说黄土地

“我不去评判谁对谁错，我只是客观的叙述一个事实。”

关于绥德县孕妇坠楼身亡事件，我作为一名知情人，也去现场查看了分娩中心的结构，和家属、医院也进行了沟通，并查看了当日视频，我不去评判谁对谁错，我只是客观的叙述一个事实。

1、监控视频显示：8月31日18时05分10秒，孕妇马某第一次走出分娩中心，因疼痛难忍在楼道内行走，期间跪倒在地，医生、护士和家属都在其身旁，但是能清楚的看到女子的婆婆中途挥手，虽然我不知道她想表达啥内容，医生告诉我说：“婆婆让回待产房继续观察。”19时20分，孕妇再次走出分娩中心，这次医生紧随其后，27分40秒，在众人劝说下，孕妇再次回到待产房。在监控中，孕妇表情痛苦，孕妇的亲妈也在分娩中心外，但是看其表情甚是无奈，中途更是无法插手，一直由其老公、婆婆还有其一个亲戚搀扶。

2、该女子在第三次走出待产室时(备注：待产室在分娩中心内，女子并未走出分娩中心)，女子自言自语说：“看来我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不一会才得知马某跳楼身亡的消息。

3、根据护理单上，医生三次建议家属实施剖腹产，因为婴儿的头部双顶径99mm，大于一般婴儿90mm，生育存在很大的危险，但是家属坚持顺产。家属称，告知单上签字只能说明生产的方式，与死亡没关系。

目前事件仍在发酵，而争议性核心其实在于医疗鉴定和法律后果判断。

首先是医疗角度，@妇产科医生王玉玲解释，“顺产还是剖宫产，应该听医生的。”

“1、顺产还是剖宫产，应该听医生的。在分娩的最关键时刻一切都应该配合医生。医生的出发点是为了产妇和胎儿的安全。无论顺还是剖都有一定的风险。总体上说顺产更安全。只有顺产不顺利、母婴有危险的时候医生才会决定剖宫产。当医生给出建议，而患者或者家属不遵守建议时，后果应该患者一方承担。

2、医疗方案应该是医患双方共同制定。患应该指患者本人。一个意识清醒的人，患者有权接受或者拒绝医生的建议，家属是无权决定的。患者意识不清，没有行为能力的除外。从新闻中看，医生建议剖宫产，后来患者也同意剖宫产。这时患者自己签字就行。但现在的医疗环境，如果家属不同意，家属不尊重患者的意见，医生确实也难做。”

法律解读方面，@中国政法大学教授何兵一针见血指出，决定怎么生孩子的权力，应该由产妇说了算。

“产妇跳楼案，法律要旨：

一，《侵权责任法》55条规定：“医务人员在诊疗活动中应当向患者说明病情和医疗措施。需要实施手术、特殊检查、特殊治疗的，医务人员应当及时向患者说明医疗风险、替代医疗方案等情况，并取得其书面同意；不宜向患者说明的，应当向患者的近亲属说明，并取得其书面同意。”据此，孕妇是否手术，决定权在产妇，不在家属。医生有建议权，本人有决定权。

二，本案医生已建议手术，本人也强烈要求手术，手术法律条件已具备。医生因家属不签字，拒绝手术，有相当大的过错。对病人剧烈痛楚下，可能出现的过激行为，医生没有预见和防范，也有过错。

三，产妇跳楼自杀，并非必然的选择，主要责任由本人承担。

四，综合本案，医院应承担四成左右责任。”

这条讨论“生孩子决定权”的问答，短短时间内吸引了上千回答。事实上，这起悲剧事故之所以引起大家如此高的关注度，是因为呈现了生命不能承受之痛——在新生命马上就要降临的时刻，母亲却被疼痛折磨得抓不住任何希望，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离开。而这样的故事，很有可能就发生在我们周围。为什么？因为每一个迎接新生命的家庭都会面临剖腹产还是顺产的选择。

这个选择，真的如此重要吗？

@知名法律博主张一鸣分享了自己孩子出生的故事：

“媳妇快要生产了，我人在外地工作，电话询问媳妇和母亲，都想顺产，实在不行再剖宫产，她们嘱托我放心工作；

产前一周我回到家做工作，我看媳妇也没锻炼多少，估计顺产有点悬；

后来因为工作，预产期的时候没有回家，加上那两天单位的事情也太忙，没有顾上问候，等忙活完后打电话问家里才知道预产期都快过了一周了，我一下子给急了，但是家里的意思还是让等等；

我赶忙向单位请假，然后到家立即和媳妇去医院，媳妇也是第一次怀孕啥都不知道，医生说羊水的营养都快完了，必须剖!

谢天谢地，当天顺利产下孩子。所以说，其实家庭中，丈夫的主见是非常重要的，如果爱妻子，就应当听从医生的建议，根据情形立即做出决断。

其他地区我不知道，陕西这地区，不止是孩子的妈妈，而且大多数家庭都愿意顺产，而且鼓励媳妇儿顺产，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医院资源紧张，医生也鼓励顺产，刀那么一划拉，孩子就生出来了，不那么痛。

再说说法律：生孩子实际上也是做手术，在这个情况下，只有患者和家属的签字最为重要，也就是说丈夫的意见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生孩子的事情，只能根据当时的情况，夫妻俩根据医嘱，及时沟通商量进行选择。

“关于顺产好还是剖宫产好的问题：我孩子也是剖宫产，但是非常聪明也很勇敢呀，我只想说，后天对孩子的教育才更重要。”

@何永萍律师说：

“早上看到这个消息，十分痛心，作为女性，同时作为母亲的我，对于生产过程中，身体与心灵的痛苦，我一并煎熬过。

以前也曾经发生过有家属拒绝签字导致产妇难产身亡的，这类事件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每次发生总会令人痛心不已。但是为何频频发生？切实值得思考。女人不易，尤其是产妇，从身体到心灵，从怀孕到生产，整个过程提心吊胆，生怕出了差错。作为家人，这个时候应该是其坚强的后盾，在做一些决定的时候，尤其应该考虑其心理身体的承受能力。

根据法律规定，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完全对自己的民事行为负责，因此其自己也就是产妇本人可以自己签字，只要是其意识清醒都可以，当然什么情况下确保其意思清醒，可能也存在争议。

现实中，医院大多出于安全考虑，可能会要求家属与患者共同签字，毕竟剖腹产属于手术，各种风险都有可能性，尤其是有可能面临死亡的巨大风险。毕竟生孩子过程的大出血导致产妇死亡的案例并不少见。而每每发生这样的事件，医生与家属之间的责任划分就成了最大的争议，尤其是医院，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如此一来，家属与孕妇决定发生冲突时，没有哪个医生敢于担保手术过程中一旦出事，家属能够克制情绪，甚至作出过激的举动来？到时候即使医院没有过错，同样面临家属的责骂声，甚至更多的负面影响。

因此，但家属的意见，与产妇的意见不一致是，医院在法律上，在道义上又应该如何处理，成了一摆在医生面前的一道难题。

其实，家属签字，个人理解为只一种委托行为。而这种委托基于一种亲属关系(通常是配偶，父母，子女)，而让其代为临时做出决定，从而以使自己身体健康能够在医生的帮助下实现最优化，或者说身体利益实现最大化。

根据《医疗机构管理条例》第三十三条，医疗机构施行手术、特殊检查或者特殊治疗时，必须征得患者同意，并应当取得其家属或者关系人同意并签字；无法取得患者意见时，应当取得家属或者关系人同意并签字；无法取得患者意见又无家属或者关系人在场，或者遇到其他特殊情况时，经治医师应当提出医疗处置方案，在取得医疗机构负责人或者被授权负责人员的批准后实施。”

还有更多法律专业解读，欢迎点击文末企鹅问答查看完整内容。

对于医生来说，患者的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生命攸关时刻，医生都是生命的卫士。妇产科医生、知名科普作者@淼哥故事会分享了自己的接诊经历：

“前天晚上我值夜班，正好遇到本院某医生的太太生小孩，无论你怎么指导她用力都不听，张口就是要求剖宫产。一群助产士和医生守在那里，一方面要不停的做思想工作，另一方面要和助产士姐姐轮流上去旋转胎头。

顺产，淼哥和他的小伙伴们，至少要五六个人守将近十个小时，担惊受怕之余还被认为是不给面子，任由孕妇痛的死去活来，累的一身汗，医院收费几百块钱。

剖宫产，淼哥和他的小伙伴们两个人，曾经最快16分钟从开始消毒到结束，没什么难度还被认为帮了大忙，医院收费几千块。

毫不夸张的说，医生都是生命的卫士，我们承载着孕妇全家人的后半生的幸福，因为我们的确是在凭着良心和职业道德在做事!”

而作为麻醉医生，医法科普作家@医法书生痛心呼吁避免悲剧需要先改变观念。

“作为麻醉医生，我能深刻体会产妇经历疼痛的心态。待产的时候，总是信心满满，一旦疼痛开始就会随着宫缩不断加重。

那种撕心裂肺的喊叫是超出忍受能力和控制能力的宣泄，如果此时遭受家属冷漠和关爱缺失的打击，情绪失控也是可以预见的。

当产妇因为疼痛无法忍受要求选择剖宫产时，她有充分决定权。家属的签字知情权和其他代为决定的权利来源于她的授权委托，如果不经授权，家属签署知情同意书就是无效的。所以，产妇的权利是最原始和最根本的权利。

医院在此次事件中的需要完善的事项：

1、尊重患者自决权，转变传统观念。

给大家一个公式：产妇签字=授权委托书+家属签字。

当然这里针对的都是具有民事行为能力的产妇，不包括未成年和精神异常者。

作为中国的医生，却不得不考虑到经济因素，总认为谁承担医疗费用，谁就具有决定权。其实，这是一个误区，我国实行的扶养制度明确了夫妻之间的从始至终的扶养权利义务，是无须医生去考虑的。

2、知情同意书签署：表达应该更加明确、准确。

从华商网 爆出的的材料看，家属签署内容为：要求经阴道分娩，谅解意外。

但这并不能说明家属拒绝剖宫产。除了剖宫产，无痛分娩也是可以经阴道分娩的，并且可以缓解产妇疼痛。

产妇后来做出同意剖宫产的意思表示之后，院方就应该同产妇签订知情同意书，同时向家属阐明观点，进入剖宫产程序的同时加强对医疗秩序保护和维护，这需要安保资源做后盾。

3、对医务人员普及相关法律知识，汲取教训。”

查看完整回答请点击文末企鹅问答

我们究竟被什么观念束缚住？剖腹产的宝宝真的就不如顺产吗？文化知识达人@信谦在企鹅问答上解释，“顺产的孩子通过挤压产出，肺部功能或许要稍微好点，对智力方面并无影响”。

“我特意去问了一下曾就职的公司下属一家妇产医院的院长，关于这个问题，他是这样表示的，如果可以顺产的话，我们一般是建议顺产的，但如果针对部分产妇无法忍受疼痛，身体素质较差的情况，我们建议剖腹，毕竟这对胎儿和产妇来说都好。

还有一些人关心的问题，剖腹产的孩子是不是没有顺产的孩子聪明？院长表示，不存在这个问题，但是顺产的孩子通过挤压产出，肺部功能或许要稍微好点，对智力方面并无影响。

再看看剖腹与顺产的优劣：

顺产缺点：

1、疼痛强度很大，2、疼痛时间长，3、侧切伤口很疼，

4、茵道不可逆转的松弛干涸容易造成性生活不和谐

5、骨盆被撑大，影响身材。

6、生孩子过程中內检很疼很尴尬，

7、产床上用力过度造成大小便失禁屎尿横流。

8、用力过度造成痔疮。

剖腹产：生产时间短(十分钟內孩子取出，加上缝合一小时左右)，疼痛小于顺产，但也存在缺点：

1、肚皮有疤

2、术后刀口疼

3、术后排气完毕才能进食

4、术后按肚子排恶露据说很疼

5、失血多于顺产

6、有肠黏连等后遗症

7、如果想生二胎要等三年。”

还有更多人在分享亲身经历，惹人唏嘘。比如@一米阳光就说：

“为这名产妇难过，怀胎十月，女人最爱自己的孩子了，不是绝望到极点，她肯定不会选择跳楼!如果这间医院医生不给剖，那可以转去别的医院生，但若是对家人，爱人失望了，就会走极端了。

也说说我生产的过程，我生产时是先羊水破了，然后去住院准备生产。医生说子宫口还没有开够，叫我入院先卧床抬高下肢，疼痛断断续续了一天一夜，护士每隔三个小时过来测一次胎心，老公也在身边一直陪着我。

第二天早上医生过来说宫口还开不到，不可以进产房，但是建议我先打催产术，如果打完催产素能够帮助的话就顺产，如果打完还不能帮助宫口开的快就剖腹产还好。催产素打到一瓶多医生说可以进产房了。

在产房，医生跟助产士都耐心的教我怎么呼吸用力，宝宝头快出来的时候，医生跑到产房外跟我老公说，你老婆要生了，但是体力还不够，你赶紧去买几瓶红牛过来给你老婆增加一点体力。产房在五楼，我老公说他焦急等不及电梯，就跑楼梯上下五楼去商店买了6瓶红牛，说他使出吃奶劲来跑楼梯，累趴了(后来说起这个买红牛这事还觉得医生挺优默的)。医生开了一瓶给我喝然后叫我用力，喝到一半孩子就出生了……

最重要的是老公，婆婆，妈妈都一直在陪着我，住院期间照顾周到。更让我难忘的是，出产房那一刻，老公就冲上来给我一个深情的吻，老公事后说当时激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

还有更多人在企鹅问答上发出感慨，我们关注事件进展，愿逝者安息，天堂里没有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