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餐厨垃圾运输链失控 巨量泔水未处理被喂猪

一辆辆满身油污的蓝牌小货车满载着一桶桶餐饮单位的泔水，在夜幕下疾行至深山老林，最终消失于一个个养猪场内。在南京，有多少人知道每天宾客充盈的大小饭店产生了多少餐厨垃圾，又是如何得到妥善处理？现代快报记者从今年 9 月到 11 月，多次跟踪、暗访，发现南京大量餐厨垃圾每天被运过江，经过中转后，有的被运到了养猪场，有的还被专门提取废油，去向同样含混不清。

△一辆 " 泔水车 " 进入江浦临近安徽地界

【暗访】

泔水车江北夜间聚集 记者探访

据知情人向现代快报 透露，在南京浦口区星甸街道石桥、桥林陡岗等地，每到夜里 12 点以后，就会聚集大量的蓝牌小货车，这种货车上拉的都是泔水，夜幕下成群结队地往农村以及大山里面跑。

拉着泔水跑几十公里，这到底是要干什么？今年 9 月 22 日晚，现代快报记者在浦乌公路上等候，发现路上往南京方向跑的以及从南京过来的拉泔水桶的车很多，有时候几分钟就是一辆。

夜里 11 点多，记者的车跟上一辆苏 A777U5 的泔水车，一路往下走，越走越偏，经过桥林街道后拐上了 204 县道，最后开到了桥林陡岗地区，再一个左拐进入村子。

可能是跟的时间太长，司机有所察觉，在一个拐弯处，货车突然减速，当记者的车子被迫继续前行时，货车迅疾消失了。所幸记者快速掉头狂追，发现这辆泔水车进入了一个偏僻的场院内。

随后，记者再次跟踪另外一辆车，可以发现，不少泔水车当晚都停在陡岗街上，司机在饭店里吃夜宵，车子一旦上路后，速度就拉得很快，记者铁定了心跟着，结果一跟又是 20 多公里，最后竟然从浦口星甸街道石村跨境进入相邻的安徽和县地界，消失在另一个场院内。

日间再追踪 原来去的都是养猪场

到底泔水车所去的是什么地方？那么多泔水要做什么？11 月 21 日上午，现代快报记者再次来到此前跟踪泔水车进入的两处地点。

在相邻的和县地界，记者以单位买猪的名义进入了那家场院，里面果然是一个养猪场。记者发现里面停着泔水车，在一个水泥槽里面，堆放的都是泔水，据称泔水和饲料拌在一起喂给猪吃。

" 我用的不多，过两天拉个三四桶就够了。" 负责人说，南京产生的泔水很多都被苏皖交界处的安徽养猪场给拖来了，他们场院内有三家养猪场，往下更远的地方还有很多家。

△在江浦一处养猪场外，摆放着十几个大桶，有的装满 " 泔水 "。

随后，现代快报记者来到陡岗附近的那家，也是一家有几百头规模的养猪场。在饲料槽里，下面是饲料，表面一层都是泔水，里面夹杂着餐巾纸、汤匙等各种垃圾，看着令人恶心。" 没办法，今年猪价低，光喂饲料太贵了。" 至于其他垃圾，据称会捡出来。

泔水难道不加热消毒就给猪吃？现代快报记者了解到，现在的养猪场一般都省去了这道程序，这家养猪场的人也明确称，泔水直接添加，" 都是当天拉来的，人吃剩下的，不用加热。"

为了运到安徽 还设置了中转站

在现代快报记者探访的过程中，发现在江浦高旺的龙泉山庄附近也有一家，此前记者夜间去探访时，发现一个加工场地门口总是挂着帘子，感觉挺神秘。在附近的空地上，摆放了几十个油桶，忍着刺鼻的味道，记者用棍子拨开表面的沫子，发现下面都是废油。

△挖开上面漂浮的一层食物残渣，可以看见下面的油，味道明显。

11 月 23 日上午，现代快报记者跟社区以及街道的人一起上门调查，出租房屋的女子金某称，的确这里夜间经常进出泔水车，她也不知道是做什么，但感觉不太正规，因此今年都没收房租。在得知是泔水喂猪，她表示会在两天内让对方搬走。

△桶里装着管子等工具。

租房的这家人也是来自安徽，据称，他们就是用泔水喂猪的，" 都是南京的小饭店收集来的。" 对方称，饭店巴不得他们去拖泔水，也不收钱。

记者询问他们有没有资质，对方表示不知道需要什么资质。她说，这里是一个中转点，他们拉过来的泔水一部分会转给附近其他养猪场，还有的会拖到他们在安徽老家的猪场，那里有 1000 多头猪。

△白圈内的是用来过滤 " 泔水 " 的网状漏斗

【调查】

1，餐饮单位是在出售泔水吗？

泔水果真都是无偿提供的吗？现代快报记者调查发现，不是这样的，其实作为饲料的泔水一般都要收费。

据知情者称，一个大桶可以拉 400 斤的泔水，一般饭店收取 15 到 20 元。一辆加长的蓝牌小货车可以拉 26 桶，价值就是三四百元。为了让泔水更 " 实诚 "，有些人在从饭店收集泔水时，甚至会直接把表面的污水倾倒入下水道。

知情者表示，根据各家供应单位作息时间，泔水拖运时间也不一样。一般白天泔水车在城区只是收集，运输通常会到夜间，这也是因为泔水车外表普遍很脏，太张扬容易被查。

其次，南京很多大的商业综合体、星级酒店都要到晚上九点半甚至十点结束营业，再加上过去收集、装车，时间自然而然就迟了。现代快报记者近日连续在浦口、建邺、鼓楼等地探访，发现到了晚上七八点开始，前来收集餐厨垃圾的小货车、面包车等开始出现。

2，废油到哪里去了？

△铁心桥的一家餐饮企业内，工作人员正在搬运 " 泔水 " 桶。

在采访过程中，现代快报记者发现，这些小货车过江拉泔水，其实还做收集废油脂的事情。

在高旺那家中转点，对方承认过滤提取废油，但是对于做什么用，她称是给长大的猪吃的，" 小猪不能吃，但是大猪可以吃油一点的，拌上粗饲料就可以。"

而在和县那家，记者也发现了好多只油桶。对于其用途，里面的人也解释不清楚。在探访过程中，记者还看到有司机把车停在路边，专门爬上车子搞油。

这些废油是不是做地沟油，到底要做什么用？目前尚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现代快报记者在三山街水游城探访时，商场设施管理部的人表示，他们一直是包给一家 " 蓝天环保 " 处理，对方主要是收集废油脂，但是每天抽取之后就不管事，几乎每天都有其他人来 " 二次抽油 "，他们保安管过几次，可是对方每次都很凶，还发生很多次冲突，" 感觉背后肯定有较大的利益！"

据了解，南京市有 10 家具备资质的废油脂回收企业。知情人称，这些企业需要品质较好的废油，对于那些泔水表面剩下的废油，他们不感兴趣。

【出路】

合法方式：餐饮单位需与资质单位签协议 全密闭运输

按照 2011 年开始实施的《江苏省餐厨废弃物管理办法》以及 2015 年南京市城管局制定的《南京市餐厨废弃物管理办法》，餐厨垃圾处理有一套严格的流程，市、县（市）人民政府市容环境卫生主管部门应当通过招标等公平竞争的方式作出餐厨废弃物收集、运输服务许可决定，向中标企业颁发餐厨废弃物收集、运输服务许可证，并与中标企业签订餐厨废弃物收集、运输经营协议。

餐厨废弃物运输应当采用全密闭自动卸载车辆，具有防臭味扩散、防遗撒、防滴漏功能等。此外，禁止以餐厨废弃物为原料生产加工食品，禁止使用未经无害化处理的餐厨废弃物喂养畜禽。

而泔水猪的危害并不仍然陌生。据了解，餐厨剩饭剩菜和垃圾未经无害化处理，直接喂猪，会造成猪长得慢，肉质差，发病死淘率高等问题。

据记者调查，南京市每天产生约 1800 吨的餐厨垃圾，一些餐饮集中的区如鼓楼、秦淮等，每天就产生 300 吨以上的餐厨垃圾。知情者称，光是运往浦口、安徽一带的餐厨垃圾，每天就有 200 车左右，达好几百吨。但是从探访情况看，是以敞开式运输为主，符合标准的运输车辆很少。

【呼吁】

南京应加快建设相关处置场所

泔水之难，最根本的原因是餐厨垃圾处理设备的缺乏。据南京市城管局相关人士介绍，南京市目前只有一个生物法处理餐厨垃圾的试点单位——南京万客隆生物，城管局协调大的餐饮单位运送一些泔水过去。据了解，在青奥会之前南京曾经在板桥建设了一家规模较大的餐厨垃圾处理厂，可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已经关闭，让他们很无奈。

由于缺乏处理能力，目前餐厨垃圾的处置是多条腿走路，一部分水少的混到生活垃圾中焚烧，一部分堆肥，一部分流入社会上养殖场所。相关人士表示，建设处理设施不是城管局能够决定的，他们一直在呼吁。目前南京正在加快餐厨垃圾处理设施建设，江北的处置中心已经开工，江南的两家处置厂正在规划建设中，在建成之后，相信餐厨垃圾的管控会明显改善。

此外，据万客隆生物负责人介绍，他们目前面临的问题竟是原料不够。虽然每天南京大量的餐厨垃圾被拉去喂猪，但是他们采用生物方法分解餐厨垃圾，却因为是无偿的，得不到餐饮商家的青睐。目前每天只能得到十多吨，离最大处理量每日 60 吨还有很大差距。餐厨垃圾应不应该 " 有偿化 "？记者了解到，按照相关法规，餐厨废弃物产生单位应当按照有关规定缴纳城市生活垃圾处理费。餐厨废弃物收运和处置费用按照相关规定确定的市、区两级事权，在同级城市维护管理费中列支。显然，这里不存在餐饮单位倒过来向处理单位收费的问题。

据一位业内人士介绍，将来南京虽然会建成几家大的餐厨垃圾处理中心，但是除了政府机构的食堂之外，如何收集社会化餐饮单位的餐厨垃圾，避免垃圾收集有偿化，依然将是一个难题。